多少彩礼,配得上两情相爱?
“洞房花烛夜”,是自古以来的人生大喜事。
然而,也成为一些人的“不能承受之重”。
一个姓朱的小伙子,在洞房花烛在即的前夜,逃离了山西老家,放弃了婚姻。
他从银行取出16.8万元——这是他当初的结婚彩礼预算——到处旅行。
“我已经在西藏待了十来天,接下来可能继续往南走走……”
之所以“逃婚”,是因为在临近婚期时,女方突然提高了彩礼报价。
“当初我和女方家里已经说好,给她16.8万彩礼。”
“这个数字是我们老家的惯例,虽然价格不低,但大家都如此,我也照常给。”
“这是我几年工作攒下来的血汗钱,也只有这么多钱。”
“然而,就在她临近和我领证时,突然提出再增加几万。我实在拿不出,郁闷了很久。”
“后来我想通了,与其被天价彩礼压垮,不如干脆不结这个婚了,用这笔钱出去玩玩……”
——小朱的经历,充满黑色幽默的荒诞,却又引发了不少网民的共鸣。
多少有情人,苦彩礼久矣!
关于彩礼的问题,当代社会学者潘允康,在《社会变迁中的家庭》一书中,有不少精彩之笔,非常值得一读。
如今的小芳,为昔日结婚时的彩礼,悔青了肠子。
八年前,她和丈夫的婚礼,非常豪华、排场,令全村的街坊四邻羡慕不已。
老家在江西某村镇的小芳,工作中认识了一个小伙子,双方准备结婚。
按照小芳老家近年来的“约定俗成”,男方家庭至少也要拿出几十万彩礼。
——就像书中所言,女儿出嫁被视为“娘家把女儿卖给婆家”。
虽然人口买卖是违法的,但是,“嫁出去的姑娘,等于泼出去的水”、“姑娘嫁出去,生是夫家人,死是夫家鬼”的传统观念,至今根深蒂固。
因此,女方家向男方家里索要一笔彩礼,就像人口买卖的费用。
不但“理所当然”,而且“多多益善”,总之,要把注定留不住的女儿,“卖”出个好价钱。
这无疑是阴魂不散的封建余孽。
此外,彩礼多寡往往也意味着女方家庭的面子,彩礼收得越多,似乎表明自己越被重视。
小芳的父母,在上述观念的驱使下,看到未婚夫对自家女儿爱得如痴如醉,便狮子大开口。
“68万彩礼,少一分钱都不行。”
六六大顺,八谐音“发”,在很多地区,6和8都是彩礼钱的最常见数字。
深爱小芳的那个小伙子,为了过岳父母这一关,到处借钱,终于凑足了68万。
这件事,他没对小芳说,生怕心爱的女友不高兴。
小芳的父母很高兴,婚礼办得非常风光。
然而结婚之后,为彩礼所借的钱,成了小芳夫妻的共同债务。
起初,丈夫咬着牙支撑着,尽量攒钱还债,后来实在撑不住了,将此事告诉妻子。
也就是说,小芳不得不和丈夫一起,处处省吃俭用,生活质量大幅降低。
这样的苦日子,小两口整整熬了八年,至今依然尚未完全清债。
这期间,小芳多次求助自家父母。
结果,收了彩礼的老两口反而不高兴了,声称:彩礼自古以来岂有返还之理。
还骂女婿无能,骂女儿吃里扒外。
“给出天价的彩礼,反而闹得家庭不和,落得一身埋怨,真是花钱买罪受。”
“这该死的彩礼,究竟图个啥?尤其是,未来的日子怎么过?!”
这样的反思,简直是血泪教训。
尤其是,像小芳夫妇的情况,不知还有多少……
很多想要结婚的人,一方面吐槽彩礼,甚至被彩礼压得喘不过气,另一方面,又认为没有彩礼的裸婚“不靠谱”。
本书的作者潘允康,访谈了多名准备结婚的青年男女。
其中约60%的女生,声称没有彩礼的裸婚,或多或少会让自己感到“赔了”、“没尊严”、“对方连钱都不肯出,对我恐怕不是真爱”。
还有近半数的男生,说即使女友不要彩礼,自家也一定会给,“否则两边的老人也不会答应”。
有一对准备结婚的受访者,都没什么钱,男方一边吐槽彩礼,一边向老家的父母要彩礼钱。
然而,他却绘声绘色地对本书的作者,讲述了这样一个“裸婚不靠谱”的故事:
熟人小王,和婷婷结婚,他俩都是背井离乡出来闯荡的,尽管一个在国企,一个在机关,工作还算稳定,但也都没攒下多少钱。
婚前,他俩决定不搞送彩礼那一套,也没回老家办婚事,领证后找些同事朋友吃一顿,唱一次KTV热闹一场,在一起旅游几天,就算办完了。
结果没几年,他俩的矛盾越来越多,经常吵得不可开交,最后离婚了。
“吵架时,婷婷骂小王,说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跟一个连彩礼钱都不肯出的吝啬鬼,不肯出钱的爱情是诈骗。气得小王说不出话。”
“离婚后,小王找我喝闷酒,说当初应该给婷婷家一些彩礼。否则她总觉得谁也不欠谁的,婚后连家务都不肯多做一点,吵架吵急了就拿没有彩礼说事,往死里怼我。”
对此,书中如此评论道:
无论裸婚有多大争议,现实中不涉及彩礼的裸婚者,数量庞大。
至于婚后是否幸福,调查统计表明,在离婚率居高不下的全球趋势下,无论彩礼多寡、有无,五年过后,都会有近三分之一的新婚夫妇,一拍两散。
换言之,“裸婚不幸福”,是很多人脑补出来的,并非事实真相。
或者说,如果婚后不幸福,就归因于“彩礼没给够”,这样的思维方式,也是彩礼习俗,对很多人深入骨髓的束缚之一。
书中指出,当代人对彩礼的矛盾心态,就像对婚姻制度、对其他很多传统一样:
既开始质疑其合理性,对其充满怨言,但同时,又无法摆脱其束缚,在实际行动上经常不得不从众、照旧,“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”。
这令很多人充满纠结,但也意味着寻求全新可能的内在冲动,并且,会经常涌现出一些“与众不同”的个体选择。
那个因为彩礼过高而“逃婚”旅游的,也许内心依然充满纠结,但至少,他正在寻求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还有为数庞大的不婚者,和多元多样的“另类婚姻”……
没有人能保证他们的“非常规做法”能够更幸福,但是,他们在开拓全新的可能。
此外还有一些激进人士,声称人类的婚姻制度已经走到尽头,在不久的将来,应该被彻底淘汰。
“依然很顽固,并且充斥着不少落后因素的婚姻传统,确实需要一些猛药,狠狠地冲击,矫枉必须过正。”
但同时,书中认为,“长久搭伴过日子”,是多数人的普遍需求,尤其是抚养子女,往往离不开家庭协作。
换言之,婚姻制度消亡,绝大多数人都做一辈子单身贵族,这虽然是一些人的理想,但对于整个社会,恐怕没有现实的可操作性。
但同时也要承认,种种极端反婚姻的思潮一直层出不穷,表明社会主流的婚姻制度,确实出现了危机,存在很多不合时宜之处——例如“压死人”的天价彩礼。
一个建设性的可行之道,是与时俱进,改变婚姻制度中不合时宜的成分。
在传统束缚较为浓厚的地区——换言之,也就是全国除了大都市中心外的绝大部分区域——官方、媒体和学术界,乃至居委会村委会等,都需要妥善引导。
如果一个村里,不惜透支小两口未来生活的高价彩礼,能够被多数年轻人视为冤大头,毫不羡慕,当作荒诞笑话看,那么,彩礼的束缚,及其背后的陈腐理念,就会在当地“断根”。
这样的改变,势在必行,也是依然备受彩礼束缚的我们,对后来者的责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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